风也不说话

【瓶邪,黑花】幕落

【贰】

好痛……我在哪里……

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耳朵里便满是胖子聒噪的唠叨:“快,花儿爷,醒了醒了。诶我说天真啊,你咋搞成这样呢,你这是要吓死胖爷我啊,你一觉睡了半个月,胖爷我差点把你送太平间哦……”后面的话我都没听见,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张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旁边凑过来一张俊脸,是小花,他把床摇起来一点,拿了个玻璃杯往我嘴里送了点水,我顿时觉得一阵清爽,咳了几声,也能说话了:“死胖子,你给我闭嘴,烦死了。”小花没撑住笑了出来,说:“没事就好。”那边胖子又开始神神叨叨:“小天真啊,你总算是活过来了,小哥没把你带走啊……”后面的话被小花一眼瞪得又缩了回去。

他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只记得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他愈来愈远的叫我名字的声音,却丝毫不记得在哪儿。于是转过头问小花:“小哥呢?”小花的脸色一下就僵了,转头又狠狠地瞪了眼胖子,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开始玩手机,也没回答我。我还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又转过头问胖子:“胖子,小哥呢?”现在想来,当时真的是笨的可以。胖子也没回答,使劲儿看我脸色,然后讪讪地笑道:“那个,天真啊,胖爷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小哥没出来,你……”他后面说了什么,我也没听见,就听到他说“小哥没出来”闷油瓶没出来么,怎么可能,连我都出来了,他这个粽王怎么会出不来,难不成青铜门里有美女粽子,把他迷得出不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时脑子里压根儿就没想到小哥是死了还是失踪了,反倒是大半思绪都被“小哥十年前答应我的,现在居然反悔了”的莫名其妙的念头给占满了。那一瞬间竟是愤怒多过伤心,好久以后心里才漫上丝丝的疼痛,就像有人恶作剧似的一点一点撕开还没好透的伤疤,扯开血肉般钻心地疼。

 

很久很久以后我们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所有的情绪已随时间而变得淡然。胖子告诉我,他当时看我双眼里一潭死水的样子,慌得差点按铃叫医生,被小花一脸复杂地拦下。我笑着骂他:“你TM听见有人跟你说你过了命的兄弟你不伤心,劳资就没你这个朋友。”他却摇摇头,迟疑一会儿,满脸神秘地凑上来说:“你那小样,可不像死了兄弟的。”我心里狠狠一滞,问:“那像什么?”“像黑瞎子死的时候花儿爷的表情。”然后我就没声儿了。小花和瞎子是什么关系,我太清楚了,所以当他告诉我他要结婚的消息时,我才会那么震惊和愤怒,当然那都已经是后话了。

 

当时我正一脸“寡妇样”(胖子语)地学小哥望天花板不知道望了多久的时候,旁边胖子突然来了句:“天真啊,这两天胖爷我可是废寝忘食地照顾你,这一身神膘都少了一圈儿了,你小子可得好好补偿我。”我被他吓了一跳,骂道:“死胖子你说话不先提个醒,TMD吓我一跳。”顿了顿,转头看窗外,“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胖子还想说什么,被小花一把拉住,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转身向门外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小花回头道:“小邪,这事儿我们没告诉你爸妈,你,要不要说?”我愣了一下:“不,不用了,别和他们说,谢了。”然后听到一记关门声。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件事情。我宁可像十年以前最后一次见面小哥打晕我走进青铜门里之前那样给我一个期限,或者像在张家古楼里一样,虽然“死了”,可我还能看着他,摸到他。现在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让胖子带了一句“小哥没出来”,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呢。

我狠狠地瞪着天花板。医院里的天花板惨白惨白的,角落里还有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脑海里开始翻涌出闷油瓶穿着蓝色连帽衫,用那张面瘫的脸凝视天花板的样子,像倒带一样拼命地回放,止都止不住。

估计是天花板看得久了,眼睛干涩得要命。使劲用手揉了揉,想分泌点眼泪出来缓解一下,却是半点都挤不出来。叹了口气,把整个人塞进和天花板一样苍白的被子里,侧过身看窗外,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毒得像是要烤干夏末的大地。有一缕光经过玻璃的折射直直射进我眼睛里,赶紧闭了眼却感到脸上一片湿润,有液体流经嘴角,又咸又涩,应该是眼泪吧。毫无征兆的泪如泉涌,真的是泪如泉涌,比十年前揭掉三叔面具那次还惨,只是没声儿。不是我哭得有多压抑,是哑了一样,张大了嘴想喊,想发泄,却只尝得到眼泪,。像溺水的鱼,奇怪地挣扎,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的指甲狠狠地掐着手心,疼,太TMD疼了,一直狠狠地疼到骨子里去。张起灵你YD说话不算话,让小爷我白白等了十年结果告诉我你死了!张起灵你TMD混蛋!

我一边哭一边低头看湿了半边的被子和几乎能挤出水的枕头,猜我后半辈子的眼泪是不是要流光了,都不用照镜子就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多凄惨。想到我这么哭下去会不会脱水而死去见闷油瓶,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法再否认了吴邪。我对自己说。

我知道我对闷油瓶的感情太过特殊,我也知道如果今天告诉我死的是胖子,是小花。我会很悲伤很悲伤,但永远不会像现在这样,突然觉得很累很累,满身满心地痛,痛的像死了一样。我一直很赞同胖子的“铁三角”理论,拼了命地在自己的脑海里把闷油瓶当成过了命的兄弟,只是兄弟而已。只是我可以在十年前这么自欺欺人,可以在遵守那十年之约时这么掩耳盗铃,现在却不行了。我累了,太累了,累得连骗自己的力气都用尽了。看了那么多生离死别的我,第一次有了想从25楼高的这件病房跳下去一了百了,结束这个无数次从死神指缝里漏掉的生命的冲动。

然而我终究还是太过胆小。

 

胖子他们再次进来已经是傍晚了,太阳欲坠不坠地挂在树梢上,红红的特别好看。这次多了一个人。黑瞎子跟在小花身后,戴着永不摘下的墨镜,如果除去一身黑,倒像只大型金毛犬。小花叫了我一声,开口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了:

“我想再去趟长白山。”

那三个人的脸色顿时僵了。还是胖子先反应过来,扯出一张嬉皮笑脸:“那个,天真啊,你身体还没好,要不……”

我特别认真地点头:“我知道,所以出了院再去。”
    “那就好,那就好。”“好个屁!”小花狠狠甩了胖子一个眼刀,然后冲我说,“好了也不许去,不管是云顶天宫还是青铜门,你去了鬼帮你收尸!”

我看着他和黑瞎子一前一后地站着,心里凭空生出一种叫嫉妒的感觉。我说:“我没想下斗,我只是想到雪山顶上去看看风景。”

小花愣了一下,皱了皱眉说:“你认真的?”

我就又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其实我这病,主要是心理问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这些年就没断过,愈合起来也快,昏迷的那段日子就好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又有事情牵着,没过几天就出院了。又在胖子家蹲了快一个月,等伤全好利索了,交待了手下几个盘口一点事物,就挟着胖子小花瞎子上长白山了。

(十年前在小花伙计的帮助下,“三叔”把手下盘口都转到了我手上。十年间丢了不少劣等盘口,但我毕竟已经不是原来的吴邪了,刚开始的害怕与胆寒早就不知去了哪里,第一次杀人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也已经变成了现在眼睛都不眨地将手枪玩得虎虎生风。有的时候晚上醒来会突然崩溃,突然不认识镜子里不复天真的自己。什么时候,我也已经变成了自己最恨的样子了。但我只能在晚上崩溃,白天,我必须是和三叔一样心狠手辣的三爷。我恨,我讨厌,但我不后悔,选了这条路,就一定要把它走完。即使,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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